开始见习已经有一段时间,待了不同的科室,进了许多的病房。虽然同是白灰粉刷过的墙壁,大小格局相似,病床也一样,但只要踏入,大概就会知道这属于哪个科室。
肿瘤科大多是中老年人,常见戴着帽子;骨科的病房首先是消毒液的味道,病人身体某个部位覆盖纱布;儿科呢,此起彼伏的哭声......
这次,跟着老师进入病房,一瞬间,我似乎来到一个奇异世界。水晶床,流水帘帐反射点点光芒,里面或躺或坐着一个个小孩。几台机器轻微的嗡嗡声因频率不同而显得杂乱。
这是一些被统称为白血病的病魔打扰的孩子,免疫力不堪一击,需要靠层流床过滤周围漂浮病菌、灰尘的空气。孩子乖巧得与他们的年龄不符,被限制在这小小隔膜包围的空间,却显得坦然自若,甚至已经学会预判医生的动作。
一个小姑娘盘腿坐着,张口等待压舌板,一阵恶心流泪也不哭泣,接着坐好等待听诊器配合呼吸,躺好准备腹部检查。在听医生说话时,跟着父母一块点头。
经过了解,知道他们大多数已经与疾病抗争过数年,这几乎成为短暂人生的最重要的事。更令人无奈的是疾病反复,好转出院,恶化住院,是不能清楚看到结束的循环。
另一床,因肝炎而导致血液再生障碍的女孩肺部又有了感染,病原学检查已经明确,在等待药物发挥作用。她总是在睡,薄薄的皮肤因为贫血而更显得白。母亲看着薄膜后的孩子苦笑,听见众多不能理解医学指标时无能为力,只好一直点头,但她知道发热是不好现象。于是她只好抓住这一点,频繁测量体温,不停地告诉医生体温又高了,又高了,能不能先把体温降下来?
从老师的谈话中,得知女孩的哥哥已经在成人血液病房为给妹妹骨髓移植做准备。但是女孩突发的感染、发热,将计划打乱。
病房中,透明的薄膜,褶皱上闪光,划出属于自己独立区域,将一个个孩子限制在这儿,将奔跑,打闹,欢笑隔离在外。但我明白真正横隔在那的是身体里的疾病。
走楼梯
上午见习结束,从十六楼走楼梯下来并不是个容易做的决定,但是如果接连错过三轮电梯,又着急下楼,这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。
白色防火门外,一级级台阶围绕扶手向下,这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空间。太过于安静,硬胶鞋底碰撞地板发出的声音并无法再被忽视。即使前后左右只有我一人,这过分的响声依然尴尬。好在我终于看到了一个人,十二楼,胸外。
中年男人,一身褪色不纯粹的黑衣,坐在门外最近的一节台阶上,眼睛木木地看着墙壁,左手外展伸出捏着半根香烟。地上落着几根踩扁的烟蒂。
我小心绕过继续下楼,遇到大声打电话男人,几乎是狂吼,旁边坐着玩游戏小孩狂按屏幕,游戏中模拟的一连串枪声抛出来,一度掩盖说话声。
终于快到底层了,三楼重症监护室。这里出乎意料,竟有生活气息。颜色鲜艳的塑料盆摞在墙脚,迷彩色折叠床展开,一对年轻夫妻似的男女侧躺着,手机屏画面随着拇指上滑不停变换,映得二人脸上颜色光怪陆离。两层中间的平台上放着另一张床,黄白条纹的被子折叠整齐。床头一个大挎包打开,衣服冒了出来。还有人直接躺在台阶上,背下垫着厚厚的铺垫,双腿蜷曲,闭目。更多人只是坐着,目光随着上上下下的人移动。
医院大楼一部分的楼道时,心思还停留在那一级级台阶上,总觉得这里还有什么需要安慰。
跟着查完房后,我喜欢站在窗前远望,能看见山的轮廓。
我常想,有一天,我会走到那山上,一探究竟,会知道是什么样的山,长着什么的植物。回望仍在窗前的我,这将是一段很远的路。
(作者:陈翔宇新乡医学院学生编辑:文晓欢责任编辑:杨华)